“爸,人不是我杀的,你要相信我,真的不是我杀的……”

  

  许南烟跪在许宅的大院里,堆砌在地上的雪,几乎漫过了她的腰身。

  

  父亲没作声,就那样居高临下的冷冷地看着她,模样一夜间苍老了不少。

  

  半晌,动了动唇角说了句,“南烟,你招惹谁不行,偏偏去招惹霍廷深!”

  

  许南烟被父亲质问的默声。

  

  在这一刻,她忽然觉得自己往日里那些信奉为神祗般的爱情,荒谬且可笑。

  

  门外警车的鸣笛声一阵阵传来,声音越来越刺耳,许南烟知道,自己这场牢狱之灾,怕是躲不掉了。

  

  许宅的宅门跟别墅的房门同时打开,十多个警察从宅门外冲了进来,人群最后,站着冷清着脸的霍廷深。

  

  许南烟下意识的蜷缩身子,整个人抖的像筛子一样。

  

  “霍总,南烟她……”

  

  父亲终究是不忍心,上前一步,试图找寻回旋的余地。

  

  “许总,您也是在商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人,应该知道,在商场上能站住脚是多么不容易,俗话说,慈母多败儿,慈父也一样,我这是在替许总清理门户!”

  

  霍廷深冷眼旁观,明明三十岁不到,气场却完全胜过了年过半百的父亲许世杰。

  

  许南烟跪坐在地上,看着昔日里高高在上一身傲骨的父亲为了自己卑躬屈膝,一双过分白皙冰凉的手抻了抻,扯过父亲的裤脚,抬眼,双目婆娑,“爸,你别求他!”

  

  许南烟的话,惹得霍廷深一阵讥笑,半蹲下、身子,钳住她冻得发青的脸,嘲讽,“不求我?不求我你就是死路一条,懂吗?”

  

  “就算是求了你又如何?难道我就不用死了吗?”

  

  许南烟咬着下唇,似隐忍,实则是已经无望。

  

  许南烟的问话,石沉大海,霍廷深没给她回应,向站在身后的人摆了摆手,声音温凉,“还不把许大小姐带走?”

  

  闻言,匍匐在雪地里的许南烟,想动弹,却被身后的警察钳住手臂,一双冰冷的手铐带在腕间,刺骨冰凉。

  

  许南烟被从后拖着离开许宅大门,她双眼空洞,直直的盯着她身子划出的小路,小路尽头,是被白雪洒满肩头的父亲。

  

  上一秒天堂,下一秒地狱!

  

  ——这句话很好的描述了许南烟的现状。

  

  在她十六岁以前,家境优渥,父慈母爱,似乎上天把所有的眷顾都给了她,可是不过是短短一天,一个生日的时间,一切都变了!

  

  她成了杀人凶手,她整整爱慕了七年的男人,成了送她进监狱的罪魁祸首。

  

  直到被拖进牢房的角落,许南烟都不相信今天所发生的一切是真的,她不断的拍打着紧锁的铁门,直到同牢房内的几个人嫌她烦了,扯着她的头发把她揍了一顿,她才躺在水泥石的地面上消停下来。

  

  入夜。

  

  稍稍安稳下来的许南烟在阴冷潮湿的单人床上辗转难眠,翻了几下、身子,惹得自己下铺的人频频不满,咒骂了几句。

  

  她抬眼,入目的是巴掌大的小窗,窗外是一轮看起来孤寂冰凉的弯月。

  

  还来不及自我嘲讽,监狱的房门忽然打开,进来两个身材魁梧的男人,狱房内的四个人都一个激灵起身。

  

  两个男人在四个人脸上扫视了一眼,上前,走动许南烟面前,一伸手,扯着她的衣领,连拖带拽从床铺上拽了下来。

  

  许南烟睡得是上铺,但是拽扯她的人却丝毫没有顾念,直直把她摔在了水泥地板上,手臂划过铁窗的栏杆,留下一道血痕。

  

  “是霍廷深吗?”

  

  这是许南烟从地上起身唯一的问话。

  

  扯着许南烟衣领的男人僵硬了下,没应答,继续手下的动作把人拖拽出门,带到了另一个房间。

  

  新的房间,跟刚才简直是天然之别,温热的暖气忍不住让人身上的每一处毛孔都舒展开,今天白天刚见过的男人,如今犹如一尊雕像,身子嵌在沙发里,手指间夹着一根明明灭灭的香烟。

  

  “跪下!”

  

  许南烟杵站在地上,身后传来厉声,紧接着,就是膝盖处被人从后狠狠踹了一脚,整个人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。

  

  “许南烟,在你对小曼做出那种事的时候,你心里有愧疚吗?”霍廷深吐了口烟卷,声音平淡,就像是普通的闲话家常。

  

  “霍廷深,都这个时候了,你还问我这句话,不觉得有些多余吗?”

  

  许南烟抬头,脸上掀起一抹嘲弄,一整天的恐惧忽然就散了——都成了阶下囚了,难道还有什么比这个还悲凉?

  

  话落,霍廷深的身子倏地前倾,冷冽,“你的意思是到现在为止,你还不觉得对小曼有丝毫愧疚?”

  

  ‘人不是我杀的,我为什么要有愧疚??’

  

  ——许南烟怒火中烧的想着,但这句话终究是卡在喉咙里,没说出来!

  

  “许南烟,你就是从小被娇惯坏了,你还不知道吧?今天你入狱后,你爸就脑出血住院了,如今许家的家业怕是都落到你那个继母跟同父异母的哥哥手里了……”看着许南烟愠怒的样子,霍廷深不怒反笑。

  

  “霍廷深,你卑鄙!!”许南烟咬着牙槽,愤愤地开口。

  

  “我卑鄙?你们家的家事,怎么能说我卑鄙?”霍廷深笑笑,起身,走到她面前,附耳,讥笑,“你爸直到住院前还在不竭余力的替你开罪,可惜,被你继母下了药!”

  

  霍廷深话毕,挺直脊背,大笑。

  

  许南烟瘫坐在地上,指甲嵌进掌心。

  

  她早知道,她那个继母跟哥哥早被霍廷深收买了,只是她没想到,他们居然……

  

  “许南烟,今天你继母找到我,用许氏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求我,求我让你在狱中身败名裂,即使出去,也不能撼动到她儿子的地位,你猜,我替她想了什么办法?”

  

  霍廷深站在许南烟身侧,提唇,一脸戏谑。

  

  听着霍廷深侃侃而谈的话,许南烟不答,只是苦笑。

  

  那个女人死了,她在入狱的那刻早已身败名裂,这些人的作为,简直就是多此一举!

  

  见许南烟不答,霍廷深侧目,自顾自的开口,“你不是一直以来都很想爬上我的床吗?如今,我就满足你!”

  

  话毕,他直接伸手猛地提起了许南烟的身子,一把扯开了她身上的囚服。

  

  ……

  

  次日。

  

  A市各大头版头条纷纷都是许氏大小姐入狱都不知检点,淫祸监狱……

  

  紧接着,就是许氏宣布跟许南烟断绝关系,落款,是父亲许世杰的签字!

  

  狱中三年,度日如年。

  

  许南烟刑满释放的那天,手攥着一个编织袋从牢房走出来,坡着一只脚,行走艰难。

  

  “出去之后好好做人,这次如果不是姜律师帮你查证到前几年的案情另有蹊跷,恐怕你下半辈子就要在监狱中度过了!”

  

  送许南烟出监狱的狱警叹气,似乎是在替她可惜,又似乎是在替她抱不平。

  

  许南烟低着头,脸上看不出多余的表情,轻‘嗯’了一声算是应答。

  

  监狱内环境不算差,只是有些阴暗潮湿,好在还会定期让她们坐在草坪上晒太阳,才不至于会发霉。

  

  监狱外,树荫下,是倚在树冠丛中的姜恩,金丝边框眼睛,看起来极为儒雅。

  

  在看到她的时候,神色一晃,把手里的香烟扔在了脚下,走近,“怎么这么久?我算着时间还以为半个小时前就出来了!”

  

  “收拾东西,耽搁了会儿!”

  

  许南烟低声细语的回话,眉峰却是不自觉的蹙了蹙,外面的阳光太过刺眼。

  

  许南烟的话,让姜恩把视线落在了她手里的编织袋上,空扁扁的,实在是看不出装这点东西需要半个小时。

  

  “姜恩,我……”许南烟停住正准备走的脚步,想问一句‘我爸那’?可是话卡在嗓子眼,怎么都问不出口。

  

  “有什么话,回家再说!”

  

  姜恩伸手,拍了拍她的肩膀,打断她的话,径直朝着马路对面的卡宴走去。

  

  车上,许南烟一言未发,只是把头倾靠在车璃上,看着窗外变化万千的高楼耸立,觉得自己跟这个城市更加格格不入。

  

  许世杰死了,纵使姜恩没说,但是许南烟在跟他进家门的那刻,就看到了摆放在偏厅显眼位置许世杰的遗照,一简单的相框,四周被打成结的黑纱包裹着。

  

  姜恩自觉的退到一侧,取了一炷香过来,点燃,递到许南烟面前,“你入狱半个月后,许叔叔就去了,他临走前给我打电话,求我回国!”

  

  许南烟木纳的接过香,双腿僵直的不像话,大半晌才颤颤巍巍的跪下。

  

  照片上的人,始终微笑着,但是许南烟,心头却被凉意笼罩。

  

  上完香,姜恩搭把手,把她扶起来,送到沙发前坐下,“你不必自责,我问过许叔叔的主治医生,他说许叔叔本来就已经是胃癌晚期,就算没有出那样的事,也活不了多久……”

  

  “嗯!”许南烟应声,抬抬眼,“姜恩,谢谢你!”

  

  姜恩跟许南烟当年的关系,就像是许南烟跟霍廷深,只不过,追的那个人是姜恩,被追的那个人是许南烟,而且,姜恩爱的要比她理性,她拒绝,他便出国,远走他乡。

  

  面对许南烟的感谢,姜恩不自然的抬手挠了挠头,“感谢不应该有点实质性的表示吗?比如以身相许之类的?”

  

  “我……”闻言,许南烟脸色一囧,没了下文。

  

  就在两人正觉尴尬时,房门被从外打开,一个保姆模样的中年女人抱着一个呀呀呓语的孩子进门,在看到姜恩时,保姆怀里的孩子奶声奶气出声,“爸爸,爸爸……”

  

  姜恩起身,走到玄关处,从保姆怀里接过孩子,转身回到许南烟身边,“南烟,这是你儿子!”

  

  一句话,许南烟整个人震的说不出话来,良久,伸出手,在摸上孩子胖乎乎的小手时,触电般的收回,“当初不是让你把他送走了吗?”

  

  当年在监狱,霍廷深为了让她真的声名狼藉,不惜‘以身犯险’,给她拍了一段龙凤颠倒的视频影集,只是,在视频中,他未露脸,那段视频后来被流出,成了各大杂志报刊争先报道的热门,每一个标题,都赚足了世人的眼球。

  

  对于许南烟,面前的这个小不大点懵懵懂懂的孩童,即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,也是她前半生最大的耻辱。

  

  她没有办法忘记,那日,霍廷深把她抵在监狱的墙壁上,嘲弄的在她耳后开口,“就是干、你,我都不想直视你那张让我作呕的脸!”

  

  倏地,坐在沙发上的许南烟脸色苍白,把手收回,踉跄起身,“姜恩,我,我出去走走!”

  

  “南烟,孩子是无辜的,况且,他现在是你在这个世界上,唯一的亲人了!”姜恩叹息,伸手擒住许南烟的手腕。

  

  许南烟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,在这一刻瞬间崩盘,她掩面蹲在地上,泪如雨下……

  

  其实,直到如今,她都无法接受当年的事,在她心里,许氏的衰落,许世杰的死,都跟她脱不了干系,一切的一切,就像梦寐,缠绕着她在这三年以来喘不过气来!

  

  直到一双胖乎乎的小手抚上她脸上的泪,许南烟才尝试的抬起头来,站在她面前的小人扁着嘴嘟囔着,“妈咪,妈咪……”

  

  从出狱到跟小家伙培养母子感情,许南烟用了一周时间,毕竟是血浓于水,小家伙到现在已经半步都不能离开她的视线,不论她走到哪儿,小家伙总是能在偌大的房间里找到她。

  

  为了不成为姜恩的负担,许南烟开始在求职APP上找工作,她本以为凭借着自己当初的学士文凭,至少,养活她们母子是没有问题,没想到,求职半个月,每份求职信都石沉大海。

  

  她试探着拨通最后一家应聘公司的电话询问情况,对方在听到她报出的名字时,漠然的回了句,“我们招聘的是财务,财务方面,我们是绝对不会允许一个有前科的人来做的!”

  

  一句话,让许南烟如梦初醒!

  

  是啊,她怎么忘了,如今的她,是有案底的人!

  

  把孩子交给保姆,许南烟借故想出去走走,门外的风吹得她直打寒颤,可是比起那种来自内心的绝望,这点寒意,真的不算什么。

  

  绕过一条又一条的巷子,许南烟停留在一家酒吧门外,茶色的玻璃门上贴着一张招聘——招聘服务生,月薪五千加提成,招聘保洁,月薪三千五!

  

  走进酒吧,正值半下午,还没开始营业,一个打扮妖艳的女人倚在吧台前跟里面的调酒师正讲着笑话,笑靥如花。

  

  “你好,请问你们在招聘吗?”许南烟走到女人面前,询问。

  

  女人似乎不满意自己的谈话被人打扰,扭头皱眉看着她,“你应聘什么?服务生?”

  

  “我……”许南烟动动唇角,还没回答,就听到面前的女人直接开口,“服务生的话,你的形象怕是不行,我们不要瘸子!”

  

  “我应聘的是保洁!”许南烟垂在身侧的手攥紧,缓缓开口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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